当育种遇到爱情 小麦白菜最般配

在农业界，有这么一对“夫妻档”，被乡亲们亲切地称为“麦爸菜妈”：“麦爸”茹振钢，为中国粮仓做出巨大贡献，中国人吃的每8个馒头中就有1个来自麦爸培育的小麦；“菜妈”原连庄研究蔬菜种植，中原地区近一半的大白菜是菜妈培育的品种。他们用两个“十年之约”，完美诠释了农业科学家的专属浪漫！

眼下，河南省杂交小麦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试验田进入备播尾声，20000多份单株材料、近千个品系、10个繁殖品种，谁长得快长得好？如何保粮安、怎样餐桌鲜？成为“麦爸菜妈”茹振钢、原连庄夫妇接下来几个月要忙活的事情。大象新闻河南新闻广播推出新闻专题：《当育种碰上爱情 小麦白菜最般配!》

茹振钢：你看这边就是一年可以5熟，（夏季）小麦收了以后干嘛了？我把好的（品种）我又叫它进入人工气候室了，现在有的已经成熟了。

河南科技学院的人工气候室，是河南省杂交小麦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主任茹振钢每天工作的第一站，这里的小麦都是优中选优的品种，两个半月就能成熟一次，里面种植的小麦材料是茹振钢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宝贝。

茹振钢：它是时间上头的浓缩，自然当中你需要8个月生长，在这里边，两个多月它就完成了生命周期。比如说在里边要看它对温度的反应，它能忍受多大的水量？最强的光照可以多强？我每天最起码上班的时候看一次，中间还要看一次，下班的时候还要看一次，有时候晚上还要过来来看。

人工气候室是为了使小麦品系加快选育定型，缩短品种选育周期的重要设施，在这里面经过一系列的选择，最终成熟的单株再次经过严格的“考察”以及脱粒后，就要进入备播的环节，正是茹振钢最操心的时候。

茹振钢：你看这里边这就是一个种植图，一个品种种到什么地方，怎么种，一个一个材料该怎么种。你这一声令下，全部播种到田间，看哪个长得好，哪些优点多，缺点少，而且不明显，这是好品种。

眼下已经到了备播的尾声，要开始做播种的计划书。几万个品种同场竞技，茹振钢接着要忙活的，就是“将军里面挑元帅”。

茹振钢：一本子一本子的计划书，20多本。我们把这些数据同时要录到电脑里边，这里面存的资料很多，绝对的宝贝。你说科研提升靠什么提升？就是一年一年的研究，一年一年的数字积累，一年一年的踩住原有的基础继续攀爬……

原连庄：你去洗洗手、吃吃饭，早上起来时间可短，首先得把药吃了。
茹振钢：吃了吃了。

河南科技学院校园东侧，几栋家属楼掩映在树木之间，茹振钢、原连庄夫妇的家就在这里。早上七点半，原连庄端上几盘新鲜的蔬菜，还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新品种。

原连庄：你看我种的甘蓝、芥蓝。
茹振钢：这菜好，一吃我脑筋都非常聪明。
原连庄：确保你用脑的基本要素（笑），找我最大的好处就是叫你有新鲜的蔬菜吃，保持脑筋灵光。

茹振钢、原连庄夫妇算是农业育种界的明星夫妻，好多人干脆称呼他俩“麦爸”和“菜妈”。茹振钢是小麦育种专家，中国人吃的每8个馒头中，就有1个来自他培育出的“矮抗58”；原连庄是白菜育种专家，中原地区老百姓吃的每两棵大白菜，就有1棵是她培育的品种。夫妻俩在家里经常聊起的还是育种那些事。

原连庄：从大的方面它都是育种技术，并且都是农业。
茹振钢：还可以挑剔，提意见，反驳，你的哪方面不对，不是那么完美，我这里研究的理论技术，在她那方面，借鉴借鉴。
原连庄：非常有用……

退休前，原连庄是新乡市农科院研究员，主攻大白菜育种。退休后，她把研究方向从大白菜延伸到了萝卜、西红柿、茄子、甘蓝等，“菜篮子”更丰富多彩了。

原连庄：就是要丰富一些，光白菜你说叫“餐桌鲜”，不现实，我要搞得更多一些。

63岁的原连庄个子不高，脸上总是挂着笑。走在泥泞的田间地垄，得要助手搀扶才能慢慢通过。她是出了名的育种专家，也是一位饱受病魔摧残的患者。

原连庄：肠子得了一个直肠癌，两个乳腺得了两次病，一共是就光这种可怕的病是三次。另外两个腿，一个腿是骨折了两段，另一个腿是崴着了，崴得可厉害，整个就是五次大的灾难。

重病一场接着一场，难关一关连着一关，好多朋友劝她，工作彻底放下吧，还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呢？原连庄不听，手术后、化疗时，她通过助手发来的视频，观察不同品种的生长情况，远程指导工作。

原连庄：干了这么多年，40多年了，把这么多年的经验要叫他们继承好了，叫他们来了以后不走弯路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在为国家守资源。高档次种子基本上就叫“一颗种子一颗金”的这个价格，非常贵的，如果说一些资源不在我们的手中，你永远得花高价去买人家的种子，你就受制于人了。

原连庄：小勇，你搁中间再加一个杆，你弄一点是一点，你现在先不用太多……（压混）
基地要为几个茄子品种搭建大棚，平常的大棚一般两米高、八米宽，这次每个品种规模不大，怎样在防雨、防蜜蜂的同时便于观察，原连庄又跑到大棚里，去和助手们想办法。
原连庄：我想着这中间稍高点。对啊，勇，你要弄这么窄，它还怕啥咧？（压混）
原连庄：叫我们在科研田把问题都出够了以后，到生产上就要保安全了，就尽可能不能出问题。但是生产上也免不了会出问题，因为老百姓对新品种的认识，还有新品种对它的管理的适应等等等等。在这里尽量发现问题、解决问题，等到下边出问题的时候，我们心里就非常清楚你的问题出在哪儿，我们应该怎么办。

记者：您不累吗？
原连庄：我肯定累啊，它这个棚这么多，一个一个看下来就累得你上气不接下气。但是我是把它作为一种乐趣，就是来了以后可兴奋。我也是来这里，通过这些让我可愉悦的这种工作环境，提高我的生命质量。
（电话铃声）原：喂，江华你说。
企业负责人：昨天拉到市场上，人家的品种卖两块，咱卖两块二……

给原连庄打电话的，是合作企业负责人李江华。原连庄指导培育的新品种茄子得到了市场认可，李江华急切地想赶紧分享这个好消息。

原连庄：出去开蔬菜会了，她沿路要考察一下我们的品种在当地的表现情况，她就说我们的一个茄子品种在那儿表现非常好，又早熟，颜色又绿，到市场上比别的好卖，一斤多卖两毛钱。
记者：听到这样的消息……
原连庄：心里可高兴，我每天就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。

结束了一天的工作，原连庄、茹振钢先后回到家。

原连庄：回来了？
茹振钢：（笑）回来了。
原连庄：今天累不累啊？
茹振钢：累，但是有收获。
原连庄：又有新发现？你先不说，赶紧先换鞋，换完鞋去洗洗手……

茹振钢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的新发现，原连庄担心茹振钢这么晚还没吃饭影响血糖，先洗了个西红柿递给他。

茹振钢：所以说搞小麦的人跟一个搞蔬菜的人结合，多好，有西红柿吃。
原连庄：吃吃西红柿了喝点水，你今天到底是啥新发现？
茹振钢：你知道吧，小麦抗赤霉病的和抗白粉病的不容易结合……

茹振钢眉飞色舞地说，原连庄聚精会神地听，这么多年，他们早已分不清，工作和生活的界限到底在哪里。

原连庄：你特别要注意几个事情，第一个洗澡的时候别滑倒。第二个就是给你的药，你要按时吃……

茹振钢和原连庄1981年毕业于河南农业职业学院，3年后结婚。结婚近40年，和很多夫妻一样，也常有针尖对麦芒的时候。

茹振钢：她忙着，她把我们的女儿就往那大白菜地，田间往那一放，左看是大白菜，右看是大白菜，放到白菜地里面。

原连庄：不能说我了，停、停，该我说了。他其实他一直都是不在家，不在家我带着孩子，你说多不容易，还不在那个学区。
茹振钢：这不能用这种口气。

原连庄：能用，因为你一直在埋怨我。

时隔多年再说往事，茹振钢和原连庄还是少不了一番唇枪舌剑。当时，俩人的科研攻关都是爬坡过坎的关键期，女儿降生了，矛盾也随之而来。夫妻俩的第一个“十年之约”就从这时开始。

茹振钢：达成一个共识，十年之内谁先拿出品种来，谁说话算数。

就这样，夫妻俩一人扎进了麦田，一人钻进了菜地。十年里，原连庄先后培育出河南第一个早熟大白菜杂交种“新早89-8”、河南第一个长筒大白菜杂交种“新乡903”和引领行业发展的大白菜杂交种“新乡小包23”，茹振钢也培育出了“百农62”“百农64”等小麦新品种，俩人打了个平手。

茹振钢：关键是你品种培育出来了，你还得把它推广开来，你还得给老百姓送技术，让老百姓知道这个品种怎么利用、怎么才能产生效益……这有很多很多的工作，所以说需要我们很多的精力。在这么一种情况下，她说我不顾家，我说她不顾家，孩子觉得……
原连庄：你俩人都不管我。
茹振钢：两个人都不管。

原连庄：（孩子）恼死，我要离家出走了。
茹振钢：对对对。所以说在这么一种情况下，我们来个第二个十年之约。

原连庄：最后看谁的成果大，谁在生产上应用得更广一些，谁对老百姓起的作用大，谁就说话算数。

第二个十年，夫妻俩都获得了河南省的科技进步奖，又是难分胜负。

原连庄：但是从我心里讲他是很厉害的，我为什么要跟他打拼，就是说你不能限制我，你不能觉得我是女的，我就应该又得当个好母亲，又得当个好妻子，我还得当个好科学家。实际上这个比拼都是我要求的，其实就是一种相互的促进。

茹振钢：实际上我对她，对我爱人还是很称赞的，在好多方面我也向她学习，也赞美她，但是这是心里边的赞美、暗地里边的赞美、是保密的赞美。
记者：您为什么不当面去夸奖原教授呢？
茹振钢：当面赞美不是我就输了吗？（笑）我不是还不想输嘛。第二个十年仍然是打了个平手，20年就过去了，干脆就这样吧，比翼双飞吧。都是互相支撑，人字结构就是互相支撑嘛。

作物育种周期长，工作量非常大，成功率低，用大海捞针形容，也不为过。其中的煎熬，茹振钢有着切肤之痛。2002年秋末初冬，河南当地的农民试种了“百农矮丰66”，那是茹振钢带着团队用8年时间夜以继日培育出来的。然而一场大雨过后，矮丰66这个品种出现大面积黄苗以及死苗现象。听到农户们焦急的求助声，茹振钢日夜难安，仿佛置身万米深渊，眼前一片黑暗。

原连庄：就是睡觉的时候，他就不在床上睡，他睡在地下，是为啥，就害怕有个什么过激的行为。
茹振钢：哎呦，还有一个床在这个地方阻止你，不会你直接跳下楼，胳膊咬的全都是牙印，青一块紫一块的。

都是做作物遗传育种的，原连庄比谁都懂茹振钢的痛苦。那段时间，她寸步不离地陪着丈夫，想方设法让他知道，再往前走走，也许路就在那里正等着你。

茹振钢：她在身边，我就有了好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样，所以说舍不得叫（她）离开，有这么一种依赖性，也是信任。所以那个时候写了好多诗，“假如在探索中我成了病夫，我要向前爬，爬到尽头。假如在前进中遇上了黑暗，我愿摸黑行走。我不愿做病夫，我要做强者，我要冲破黑暗，拥抱阳光雨露。”
原连庄：他写的是《致吾妻》，我这是《致夫君》。“假如在探索中你成了病夫，我会时刻伴随你左右，端茶端水到床头。假如在探索中你成了病夫，我会变为天使，陪说陪笑陪幸福。”

在原连庄的悉心照料下，茹振钢终于走出阴霾，很快找到了“百农矮丰66”失败的原因。

茹振钢：它只有垂直根系，直直的往下扎。它没有水平根系，不耐湿，遇水它就不好呼吸，根系要呼吸。

茹振钢重新修正了育种方案，又经过两年多的潜心研究，培育出了新的小麦品种“百农矮抗58”。这个新品种凭借“高产、稳产、抗倒、抗冻、抗病、品质好”的优异表现，在河南、安徽、江苏、山东、湖北等七省大面积推广，成为河南实现小麦连年高产稳产的主导品种，被誉为“黄淮第一麦”。

茹振钢：真的是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。
原连庄：那是09年，他说今年春节没啥事，咱俩去旅游吧。耶，我说从来没有的事，破天荒去旅游，我说那太好了，去呗。他说，我想去福建。

到了福建，原连庄发现不对劲。别人都在看风景，只有茹振钢一直低头看地上，一问，来找小麦。福建主要种植水稻，怎么会有小麦呢？原连庄忍不住想嘲笑茹振刚，你这个专家是怎么当的？可偏偏，小麦真就出现了。

原连庄：他就走着走着，“哇，小麦！”我说这么神经病，哪儿来的小麦？一扭头，人家就在石头那缝隙里边扒着看，最后扒扒扒就是小麦。

茹振钢有了新收获，原连庄也一点没闲着，她也想借机考察南方耐湿抗热的白菜品种，居然也如愿以偿。

茹振钢：说是陪着她去旅游，其实是我是有目标的，就是到那个地方去找那种抗赤霉病的小麦的，你不能说（专门）到那个地方，找到了还可以，找不到你不是白跑吗？
原连庄：我选的白菜就是要抗软腐病的，它那边雨水多，另外耐热性要好一些的，最后他也选出了抗赤霉病的东西，我也选出了好东西，现在还正在用着。我们俩抬着白菜，他端着小麦，后来围一群人，都是看这俩人这么神经，这一路，最后又把它掂回来。

原连庄：我跟你说，老茹，你这两天太气人了，你这衣裳穿了多长时间？今天晚上必须给我洗洗澡，把这衣服换了，明天我给你洗一下……

原连庄眼里的茹振钢有“三不会”：一不会去银行取钱，二不会去医院看病，三不会逛商场，生活琐事都得靠她。

原连庄：相对来说他做的是主食（小麦），他干的是大事，它关系到全国人民的粮食安全，所以说我觉得我要力所能及的帮助他完成他这个心愿，要把这个大事干大、干成。

茹振钢：一里路、两里路现在都变成公里了，一斤、两斤都变成公斤了，为什么不可以把私岁变成公岁呢？（那样的话）我们现在从心理上头，我现在才30多公岁，正年轻呢，大干特干。
原连庄：他叫忘记年龄。

茹振钢的青春从来都和年龄无关，他在诗里写下满心的不服气：纵然是时间的霜染了鬓、岁月的刀刻了额，怎奈我初心不改、豪情如昨？茹振钢和原连庄携手走过了近40年的风风雨雨，吵过，气过，比赛过，但更多的时候是相互陪伴、彼此成就。就像麦子是主食，白菜是副食一样，在餐桌上缺一不可。“麦爸菜妈”如今又有了新的十年之约，只是这一次，他们要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出发了。

茹振钢：现在我们两个，白菜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所爱，小麦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所爱，现在就是共同目标，让小麦更好、品种更好、产量更高，为我们中国人的餐桌幸福做出更大的贡献；让白菜也为我们餐桌上的食品丰富多彩做出更大的贡献，现在我们的目标真正是相同了。

原连庄：你把那句说一下，你为家国保粮安……

茹振钢：我为家国保粮安。
原连庄：我为百姓餐桌鲜。
（齐）拼搏创新志不移，比翼双飞勇向前！